■聚焦美育浸潤行動②

美育作為一種具有普及性、體驗性、趣味性等特點的審美教育，僅僅通過學校公共藝術教育很難實現(xiàn)其提升審美和人文素養(yǎng)、健全人格及激發(fā)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活力等的全部價值功能。2023年12月教育部印發(fā)的《關于全面實施學校美育浸潤行動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明確了以美育浸潤學生、以美育浸潤教師、以美育浸潤學校三個層次的具體目標和任務，同時提出實施美育教學改革深化行動等八項工作舉措。我們有理由相信，持續(xù)深入推進“美育浸潤行動”，可以建構起相互支撐有機統(tǒng)一的新時代整體性大美育體系，使人們在學校、家庭和社會等全部生活場域中獲得愉悅的審美情感體驗，從而潛移默化地滋養(yǎng)美好心靈、滋潤美好生活。

1美育浸潤是一種愉悅的 審美情感體驗

美育浸潤是在美的陶養(yǎng)中自然而然發(fā)生的。美既是外在的客體審美對象，又是內(nèi)在的主體生命狀態(tài)，美育就是要將天地歲月間無時無處不在的客體之美內(nèi)化為主體的生命狀態(tài)，這就需要在教育和生活的全場域全過程中都獲得美育浸潤。浸潤是內(nèi)化的方法與路徑，內(nèi)化的前提是審美意識的覺醒，美育就是要喚起這種覺醒的力量。一旦人的審美意識覺醒了，天地萬物之美、藝術人文之美、生活禮俗之美等便自然而然地開始發(fā)揮浸潤作用，使人情感豐沛、精神明亮、人格健全的審美教育也就隨之發(fā)生。正因如此，美育浸潤強調的是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的歷時性過程，反對的是缺乏愉悅審美情感體驗的枯燥的知識灌輸和單調的技能訓練。

愉悅的審美情感體驗何以是一種不可或缺的教育？首先是傳統(tǒng)知識傳授與技能培訓已經(jīng)不能適應科技日新月異的新時代對人才的要求，尤其是ChatGPT和Sora等人工智能產(chǎn)品的出現(xiàn)，對傳統(tǒng)教育帶來極大挑戰(zhàn)，人的感悟能力、審美能力和創(chuàng)新能力的重要性更加凸顯。就個人而言，只有當個人與過往的悠久歷史和身外的廣闊世界發(fā)生作用于心靈情感的審美關系時，人才能滿懷熱情地擁抱這個世界，并且從璀璨的文明與浩瀚的宇宙中確立個體生命的意義、價值、信仰，從而建構起個人的精神世界，成為健全的人、完整的人。所以，美育不僅是以公共藝術教育為主要渠道的藝術人文教育，更是貫穿在所有學科乃至所有教育活動中的強調關注個體生命情感和心靈體驗的一種教育理念與方法，是審美教育與教育中審美的有機統(tǒng)一。

    2中華傳統(tǒng)美育是一種整體性美育

中國傳統(tǒng)文化、教育和生活都充滿具有東方美學意蘊的審美趣味，無論是官宦人家的亭臺樓閣、雕梁畫棟，還是平民百姓的竹籬茅舍、窗花春聯(lián)，又無論是文人雅士的攜琴訪友、江閣遠眺、柴門送客，或者是童子開蒙的朱砂開智、正冠行禮、吟誦描紅，都具有一種趣味與美感的陶養(yǎng)作用；又如四時禮俗中的春社踏青、中秋賞月、重陽登高等，給人以詩意棲居天地間的整體性美感。所以，中華傳統(tǒng)美育是包含自然美育、生活美育和藝術人文美育在內(nèi)的一種整體性美育。在這種整體性美育數(shù)千年融合發(fā)展中，形成了中華民族崇尚“中和之美”和“盡善盡美”，重視“禮樂教化”和“耕讀傳家”，觀照“生活趣味”和“精神境界”，講究“文以載道”和“器以藏禮”，追求“成大人”和“平天下”的人格理想等內(nèi)涵豐富的美育傳統(tǒng)。大力弘揚中華美育精神，就是要推動這些優(yōu)秀中華美育傳統(tǒng)實現(xiàn)新時代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

因為，這種四時風雅的審美生活顯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的，所謂“遍身羅綺者，不是養(yǎng)蠶人”。在那還存在著剝削壓迫的封建社會，在那還存在著侵略奴役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讓人人都能夠享受生活的美育必然如蔡元培所言是“紙上空談”。今天，在中華民族從站起來、富起來走向強起來的新時代，中國人民要美起來，要讓“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因此，我們要大力推動美育，以美浸潤師生，提升學生審美能力。正如提出“美育”概念的德國戲劇家、詩人席勒在《美育書簡》中講：“我們應該把使人處于審美心境的能力看作是一切饋贈中最高貴的禮品，是人性的饋贈。”

3美育浸潤八大行動是相互支撐有機統(tǒng)一的

《通知》提出要實施美育教學改革深化行動、教師美育素養(yǎng)提升行動、藝術實踐活動普及行動、校園美育文化營造行動、美育評價機制優(yōu)化行動、鄉(xiāng)村美育提質發(fā)展行動、美育智慧教育賦能行動、社會美育資源整合行動，這八大行動是相互支撐有機統(tǒng)一的。其中，美育教學是美育的主渠道，教學過程中的普遍性、審美性、趣味性尤為重要，其改革深化有賴于教師美育素養(yǎng)提升，有一流的教師才有一流的課程；藝術實踐活動的普及既可以讓更多學生獲得美的表達與展示機會，也有益于校園美育文化的營造；更科學、更優(yōu)化的評價機制有助于美育避開片面強調知識化和技能化的誤區(qū)，推動藝術實踐活動的普及和校園文化的營造；鄉(xiāng)村美育的提質發(fā)展既可以推動藝術實踐活動普及，讓更多高校師生走進鄉(xiāng)村，同時也有助于社會美育資源的整合；社會美育資源的整合，是建構整體性大美育體系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學校與公共文化藝術場館、文藝院團的交流合作與雙向互動，可以極大地推動藝術實踐活動的普及，促進學校美育的提質，助力社會美育的發(fā)展；美育智慧教育賦能，不僅是以科技和藝術的融合提升美育課程的趣味性、體驗性等，還能夠有效地推動美育資源共享，助力鄉(xiāng)村美育提質發(fā)展，促進社會美育資源的整合。

全面認識和準確把握八大行動之間這種相互支撐有機統(tǒng)一的內(nèi)在邏輯關系，能夠更好地在具體實踐中充分落實落細《通知》要求，推動美育課程教學、美育實踐活動、美育環(huán)境建設的相互融合，推動城鄉(xiāng)之間的相互交流和大中小學之間的相互銜接，推動學校與社會藝術場所和文藝團體的相互協(xié)作，從而形成新時代整體性大美育體系，即《通知》中提出的“全覆蓋、多樣化、高質量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現(xiàn)代化學校美育體系”，這就需要所有教育工作者、藝術工作者乃至全社會成員大力提升美育的自覺意識。

    4以學校美育帶動社會美育發(fā)展

提升美育自覺意識是建構整體性大美育體系的重要前提。20世紀80年代，著名美學家王朝聞在為《青年美育手冊》寫的序言中就提出“受者即授者”的觀點。他說：“我自己在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都是美育的接受者，深感接受美育的自愿性、自覺性和自主性的重要。”今天，在“美育”已成為教育熱點和社會熱詞的新時代新形勢下，我們要大力倡導“受者即授者”的觀點，但首先要樹立起“授者先為受者”的理念，使所有教育工作者都具有美育自覺意識，在生活和工作中潛移默化地自覺提升美育素養(yǎng)，這就凸顯出《通知》中美育浸潤教師特別是“強化各學科教師的美育意識和美育素養(yǎng)”的重要意義，只有教師首先成為具有審美鑒賞力和藝術創(chuàng)造力的人，才能在育人過程中感染和引導學生不斷地追求美、發(fā)現(xiàn)美、鑒賞美和創(chuàng)造美。

與此同時，還需要以學校美育帶動社會美育，使社會全體成員都能意識到，新時代大美育是面向人人的，人人都是美育的受教者，人人也應該成為美育的施教者，從而不僅使自然萬物之美、藝術人文之美、生活禮俗之美等充盈在學校、家庭和社會的所有場域，還能夠使人的文明禮儀之美、品格境界之美體現(xiàn)在日常言談舉止和社會交往活動中，如此才可謂人人都是美的傳播者和受益者。從這個意義上說，美育不僅關乎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活質量和生命狀態(tài)，更體現(xiàn)著一個民族的文化教養(yǎng)、一個社會的文明風尚、一個時代的精神面貌。

《莊子·人間世》中講：“美成在久，惡成不及改，可不慎與。”美德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審美與人文素養(yǎng)的提升同樣如此。所以，美育浸潤既需要建構整體性大美育體系，又需要持續(xù)深入、久久為功，方能使所有人在美的陶冶滋養(yǎng)中享受教育的趣味，提升藝術的品位，獲得自由全面的發(fā)展，使中華民族帶著東方之美的風雅走向偉大復興。 

（作者系中央美術學院美育研究院院長、中國文聯(lián)特約研究員）

《中國教育報》2024年04月05日第3版